第212章 游园
在华兴团队与外贸部就投资细节进行紧张磋商的同时,刘光天和高美琪却乘坐着一辆挂着崭新内地牌照的劳斯莱斯,驶过长安街。
这辆象征着顶级财富的西方汽车,与街上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和公交车形成了鲜明对比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
车辆平稳地停在故宫门外。他带着她步入红墙黄瓦的深宫大院。1978年的紫禁城,尚未被如织的游人填满,显出一种庄重而深沉的宁静。
朱红的宫墙与金黄的琉璃瓦在北方特有的湛蓝天空下熠熠生辉,殿宇巍峨,廊道幽深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回音里。
两人走在太和殿前广阔的广场上,高美琪仰望着宏伟的宫殿,不禁轻声感叹:“好壮观......站在这里,才真觉得人很渺小。”
刘光天站在她身侧,目光同样望向飞檐斗拱,语气温和却笃定:“可也正是渺小的人,一步步改写着历史。”
他微微停顿,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:“你看这紫禁城,多少风云变幻、王朝更迭,它静静地看着,从不说话。但真正推动时代的,从来不是这些沉默的宫殿,而是每一个敢于改变的人。”
高美琪转头看他,眼中闪着敏锐的光:“所以你坚持要在内地投资,就是要做那个敢于改变的人?”
刘光天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:“我们不只是来投资的,更是来参与一段历史。五百年后,这些宫殿依然会在这里,但人们会记得,是谁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可能。”
两人在故宫的红墙黄瓦间穿梭半日,感受了历史的厚重与静谧。
中午,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驶过略显空旷的街道,最终缓缓停在一所庄严肃穆的学府门前。
门额上,“清华大学”四个大字苍劲有力,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学术的威严与历史沉淀。相较于外面的世界,校园内仿佛是另一个时空——绿树成荫,静谧而深邃。
古朴的苏式建筑与典雅的中式楼宇交错林立,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。
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行走其间的人们。自去年恢复高考以来,这座学术圣殿重新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菁英。
随处可见抱着书本、衣着朴素的学生,他们步履匆匆,或独自沉思,或三两低声讨论,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种明亮的光芒——那是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求,以及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。
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声却强大的能量,那是专注、是思考、是重获机遇后生怕虚度一分一秒的紧迫感。
刘光天与高美琪走下轿车,步入这片天地,周围的蓬勃朝气与宁静庄重形成了奇妙的融合,让他们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,生怕惊扰了这份珍贵的沉静与热烈。
漫步在著名的清华路上,高美琪望着身边匆匆而过的年轻学子,不禁感叹:“这里的氛围真好,安静又充满活力,能感觉到一种向上的力量。”
刘光天颔首表示赞同,目光掠过那些充满朝气的面孔,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和远见:
“是啊。国之未来,在于人才。这里汇聚的,正是这个国家最聪明、最富有潜力的一批年轻人。”
他顿了顿,侧头对高美琪说,“我们的投资,不能只着眼于眼前的工厂和设备。”
高美琪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:“你已经在规划更长远的事了?”
“布局总要先行一步,”刘光天微微一笑,目光望向远处图书馆的尖顶,“硬件投入能解一时之渴,但唯有知识和人才的生生不息,才能让一个民族真正走向强大。
这与我们集团未来的发展战略也息息相关。”
他们信步来到学生食堂门口,正值用餐时分,空气中飘散着土豆白菜和米饭混合的朴实香气。
刘光天正要带着高美琪进去,却被入口处一位手臂戴着套袖、神色认真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。
“同志,请出示一下饭票。”工作人员说道,目光落在他们显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上——刘光天的西装剪裁考究,高美琪的大衣质地精良,在这片以蓝灰制服为主的背景下显得尤为醒目。
刘光天这才想起这里的规矩,他温和地笑了笑,从容地掏出皮夹,抽出几张人民币:“不好意思,我们没有饭票,你看我们用现金买可以吗?”
那位工作人员看着递过来的现金,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,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为难和疑虑。
在清华食堂,这是一个非常规且几乎不被允许的操作。
“这位同志,这…这不合规定啊,”他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带着原则性的坚持,但又因对方不凡的气度而略显犹豫,“我们这儿只收粮票和菜票,不收现金。要不…您去教职工招待所食堂看看?”
他能提出的唯一通融建议,也仅限于此了。
就在这时,旁边一个一直好奇打量着他们的男学生——约莫二十出头,戴着眼镜,模样斯文——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窘境和工作人员的两难。
他主动凑上前来:“那位同志,没票是吧?规矩是这样…要不,我这儿先匀点给你们应应急?” 言语间巧妙地避开了“卖”字。
刘光天是何等精明的人物,立刻心领神会,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:“那真是太感谢你了,小同志,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!”
他边说边自然地掏出皮夹,抽出远高于饭票面值的现金,不由分说地塞到学生手里,“这个你一定收下,不然我们太过意不去了。”
学生捏着钞票,脸上泛起一丝窘迫又喜悦的红晕,嘴上推辞着“这太多了…这不行…”,但推让几下后便迅速将钱塞进口袋,同时将一叠饭票塞到刘光天手里。
整个过程快速、低调,充满了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门口的工作人员瞥见了这场小交易,但只是无奈地撇撇嘴,把目光移向别处,侧身让他们进去了。
这一幕小小的插曲,仿佛是这个计划经济时代里,规则与人情、外部世界与校园象牙塔之间一次微妙的碰撞与妥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