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未雨绸缪(三)
民团,良莠不齐,但大多都是穷人孩子。一部分是杨晋阶在山上当土匪时的兄弟,因为那些人有家有当,杨晋阶没当土匪了,这些人不敢回家,就跟了过来。跟来的,杨晋阶就安排当了小班长,或副班长。
民团共有六十五人,其中三个人做饭,三个人搞后勤,只有四十八杆枪。明面上,民团挺团结,暗地里也分了许多帮派。杨晋阶不是不知道,也安插了眼线,这些眼线都是那些在山上的老兄弟。可这些人在山上有危机感,到民团,老大是民团团总,这些小兄弟,都是杨晋阶的把兄弟,老人,就有点居功自傲,所以,整天没事干,除吃喝嫖赌外,就是晚上蒙着脸到处抢。抢了,白天睡大觉。渐渐地,危机感没了,懒惰情绪上来了,对于杨晋阶交办的那些事儿,感到挺闹心的,于是,只要是杨晋阶询问,就一副很好很好词儿对付,久而久之,杨晋阶对自己的民团,也就放心了。
周维炯知道,关键时刻也敲打,还开玩笑说,盗亦有道,这个道就是不抢寒酸人。你们抢,我不管,但是,老子发现你们抢穷人,看我不收拾他。
虽是玩笑,那些眼线,内心不得不憷。
杨晋阶问最近民团有什么异动,像张贤亮之流就说,有,就是那个黄玉山,他妈的,还有这么个闺女,貌若天仙呀杨总,哎,自从那天见到了,睡不好觉,吃不好饭,有个词叫什么来着?四不像干妹妹。
食不甘味,什么“四不像干妹妹”?杨晋阶纠正说,一天到晚不学习,整天就是吃喝嫖赌,脑子里都想些啥,大粪吗?
哦,是食不甘味,我以为是四个干妹妹呢?我说咋这么形象啰,再说了,干妹妹也没有这女人漂亮呀,哎呀,杨团总,姐夫,你没看到,你要是看到了,你也像我一样,整天脑子里都是那对酒窝,要是让我给她舔腚,我也感到香喷喷的。
杨晋阶气得咬牙切齿,又要拿棍打。
张贤亮见事不好,急忙把头用双手蒙着说,杨总,别打,我是说,让你老尝尝鲜。
放屁!杨晋阶知道出其不意不管用,也就没动,骂道:你的胆子肥了,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?那可是要你命的主。自古道,色字头上一把刀,你是活腻歪了,妈的,咋跟你这么一条狗粘上边了,让我丧气。
张贤亮赶紧嗯嗯嗯喔喔喔,说过,也不等杨晋阶再骂他“滚”,就自动退了出去。
退出来了,一肚子憋屈,很难受。出了大门,见到周维炯,脸都是黑的,但是,又害怕被周维炯瞧出端倪,于是,勉强微笑,可是,笑得比哭还难看,他自己却不觉得。
周维炯看张贤亮那一张脸都歪了,似乎能拧出水来,还对自己微笑,没把自己吓一跳,算自己胆大的。但是,他为何这样呢?从杨晋阶办公室出来,哦,是了,是被打了,于是,也微笑着开玩笑说,张队长,咋了?又有谁惹你不高兴,让兄弟们替你出口气。
张贤亮赶紧扭头看看,指指屋里。杨晋阶还在屋里,于是,把手兜着嘴,附在周维炯耳朵旁说,老弟,杨总,哦,对外都说杨区长,他很不高兴,对我说,红毛子又要起反了。
周维炯心噶咚,怎么,跟他讲这事儿?一定是有什么机密,但是,周维炯面子上还是云淡风轻,有一种觉得不可能的表情写在脸上,看着张贤亮说,嗯?红毛子是啥?起反,那是寿星老喝砒霜找死,是不?
哎呀老弟,你没听说?红毛子就是g匪,清党时清理过,全国到处都捕杀,这多年过了,都认为杀完了。可这些人邪门,杨区长到了县里一趟,回来,就变了。为啥?因为团总他说,最近民团要清查,g匪就是冬天的雪,顺风飘,只要有一点缝隙都能钻进去,而且落地就化,无影无踪,除了留下一点露水之外,一点痕迹都没有,别说发现,就是找都找不到。
有这回事儿?
咋没有?今天杨团总还把我喊进去问,我们民团,有啥异动?我就说了黄玉山,还说,最近,黄玉山不太稳定,一会儿硬得像铁钉,一会儿又软得如面条,他闺女又忽然失踪了,这里面一定有鬼,但是,还没说完,没想到被杨团总很克了一顿。
张队长呀,你也真是的,手还没有好吧,就忘了?周维炯说,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哟,兄弟,我跟你说,这个家伙,可是个硬茬,惹不得的。他,要是你说的g匪,还真像呢。
你也是这样认为的?张贤亮说,老兄,不,炯爷,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啥叫红毛子吗?也就是g匪,这时候,咋说他也真像呢?凭啥?
凭啥?凭感觉呗,周维炯说,啥叫匪,是不是占山为王,抢劫百姓,还喊出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若打此处过,留下卖路柴,才叫匪呀?
嗯嗯嗯,张贤亮似乎很佩服,点着头,等待下文。
黄玉山虽说没有住在山上,但是,他却在丁家埠巷道里,那地方,后面就有一座山,是不?他想上山还不容易,哦,我听说,那座山就是黄玉山用百两银子买下来的,也就是他家的了;抢劫百姓,不抢劫百姓,咋有人告他?人家百姓在大街上卖个吊鱼,他都收钱,不给钱,就提人家鱼,这不是抢劫,是啥?
不是,张贤亮想反驳,总是说“不是不是”,但是,半天也没有说出理由。
不是,不是啥?周维炯说,哦,我知道了,张队长是说,我说的,他都不是,也就是说,不太像——是他家的山,他没有上山,至于抢劫百姓,好像也不是,对吗?
嗯,嗯,张贤亮点着头说,有点像,但不是真的土匪,要说是红毛子,也就是g匪,不知道。
不知道,我知道呀,张队长,如今土匪也在进化,都不是单干了。有些土匪,白天在地里干活,到了夜晚,就当起土匪来了,打家劫舍起来。还有一些土匪,勾结一些官府,像漆树贵,我记得杨团总再一次会上不点名说过,说有些人是大官,是一个地方的区长,可是,他们却勾结土匪干坏事。你要问,土匪为何要这样,一时半会说不清,但是,一点是正确的,那就是为了名利。所谓名利,是两个部分,一是名,这就让一些官员不敢明目张胆勾结土匪,二是利益,很吸引人。有道是,人无外财不富,马无夜草不肥。咋办呢?于是结交土匪——土匪利用当官的睁只眼闭只眼,当官的利用土匪谋取私利,各自划算各自的。你忘了?周维炯说,哎,你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痛呀。
嘿嘿,我就是没忘,才故意的,让杨团总不要忘记弟兄们受的罪呀!
黄玉山,咋了?
不是他。
哦,你是说那个闺女黄三姑?
是呀,你是算命瞎子?张贤亮装着惊讶地说,我还没有说完,你咋就知道了呢?
我不是,我要会算,还坐在这里干吗,还不出去混大钱?周维炯说,但是呀兄弟,那个黄三姑啊,不是说她漂亮,是真的漂亮,只可惜,就像鬼,出现一次,再也找不到了。
找死,你去找她?张贤亮神神秘秘说,跟你说,这个人可不简单,就是团总也很忌惮。我说到她,团总立马翻脸,拿棍就打。搁在从前,只要提起哪地方有漂亮姑娘,团总总是馋得很,立马就会问长得像啥,家住哪里,到这里干啥等等,摸得一清二楚之后,就会带着人去看看,要是看中了,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。
周维炯点头,不说话,看着。
那个顾敬之,知道吧?亲区的,也有民团。就是这么个鸟人,杨团总为了张团副他姐姐,差点跟顾拼命——都看戏,都打赏,末了,团总打扮一番到了后台,进去一看,是顾敬之,团总立马火了,说,你个屁孩,咋也味道这般重?
顾敬之是李鹤鸣秘书,手里没人,但是他来阴的,张贤亮说,当时没啥,回县就告一状,说区长嫖妓。那时候,李鹤鸣正在抓典型,想树立威信,就找到团总。团总说,鸡巴嫖妓,我死了太太,找个人结婚不行吗?说实话,团总本来想把她弄来玩玩,给点钱就算了。这样一来,就比漆树贵高明,想气气漆树贵。团总家里老婆这么多,一个个都是大美女,还要个戏子,说出去也不好听。你知道的,团总在这方面可是典范,最注重声誉。可是,在李县长那儿说了,也没办法,只能假戏真做。如今还弄个瘸腿当团副,不知道是福呢还是祸!
嘘——,张团副不是你大哥吗?周维炯说,你这样说可不好呀,不过,跟我说了,我都忘了,不会说出去的。
吊咧,没办法,张贤亮气愤地说,哎,炯爷,闲了,老哥我请你喝两盅,你看行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