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各个击破(一)
大部分小队长、中队长是土匪出身,是顾敬之的爹收编黄柏山土匪,作为小炮队,为了让顾敬之到县里工作,无偿送到县民团,这部分人倒是不怕死,但是,土匪习气重,打仗,没有经过军事训练,素质差,打得赢就打,打不赢就跑,跑起来比兔子都快。
还有一些中高层人员,大都是本县大家子弟,娇惯成性,怕苦怕死,别说打仗,就是执行一般任务,要是有好处,比谁都来精神,要是没好处,打死也不干。
至于那些团丁,大多是掏钱买来的,不是地主家庭,就是有人推荐,到民团当团丁,就是来装逼的,要不,就是来享受的,根本没有与人拼命的想法。
不管是队长还是团丁,到县民团,位置高,又有权,还可以胡作非为,祸害百姓,其目的都是为了混点钱,说起打仗,那是拼命,谁还敢冒死冲锋。
县里又定下了攻打方略,王继亚就召开了小队长以上人员会议,说明情况,作动员。话音未落,会场哗然,议论四起。
有人说,让我们打仗可以,打赢了是你们的功劳,论功奖赏有我们的份吗?
王继亚与县长以及党部几个人商量,根本就没有涉及奖赏问题,更何况,来这一招原是处于无奈,因为他们想招安,并把此事寄托在漆德玮身上。可漆德玮呢,一开始表现惊讶,不太情愿,不得已领命,又提出要带几个人。
王继亚心想,正中下怀,就召集副队长王首道,让他选,并让他带着选出的几个人跟着,哪知道狗没打死,套也带走了。
守着那么多党部委员,都指着王继亚脸骂:说他就是草包,跟历史上的赵括没两样,要不把王继亚法办,商城就是第二个赵国。这一下可把王继亚气坏了。王继亚不得不表态,并拍着胸脯保证,若拿不下,提头来见。
于是,李鹤鸣顶着压力约见顾敬之,按顾敬之提出的办法,召开动员会,安排部署,整装待发。
这么一来,不说实际行动接不上头,就是思想也有很大距离。
那些阔少,在民团威风惯了,到下面不是吃拿卡要就是嫖赌毒抢,有些人奸淫妇女取乐,说是打仗,又是跟他们口中传说的悍匪——周维炯的红三十二师干仗,都有点怵。
咋还没有接触,就说周维炯是悍匪呢?这个事情主要与县党部派去监督杨晋阶两位党部委员有关,说起来也是巧合,两位党部委员跟着吴成格一起去找杨晋阶,这两个家伙居然没有叫上随行人员王大彪,此人名字别看有点邪乎,可是,他是个文人,平时喜欢说大鼓书,不大受两位待见,所以,也就没有喊他。
到了两位送命之后,这个家伙就装着乞丐,到处要饭,回到县城,找到李鹤鸣,主要是汇报两位党部委员是自己作死,与他无关,于是就叙述了一些惊心动魄的细节。
说吴成格就是周维炯的小弟,那个人可不得了,杨晋阶水围子那么宽,此人就像水上漂,跟鱼鹰差不多,两只手张开,掂着两支枪,嘟嘟嘟,脚底下,屁啊屁啊屁啊,就过去了,见到两位,二话没说,一枪一个,就给秒了。自己是杨委员的贴身护卫,就是这样,那子弹好像认人似的,从裤裆穿过,直接穿透了杨委员脑壳。
这还算我亲眼见到的,还有我听说的。路上,我听说那个周维炯,人们都喊他炯爷。你别提多么牛叉了。当时,在丁家埠,十二人把他按倒在地下,他大喝一声,居然把十二人都震傻了,一个个筋骨断裂,都只有悠悠气儿。那个张瑞生,是团副,掂着枪,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枪。他一使劲儿,子弹居然钻了个洞,钉在胳膊骨头上,说时迟那时快,他居然张开嘴,咬住那颗子弹,直接从骨头里拔了起来。你说说,彪悍不彪悍。说实话,就因为这个,都喊爷,又因为他名字最后一个字叫“炯”,所以都喊他“炯爷”。
李鹤鸣也不是傻瓜,听了之后,掂量掂量,觉得此人说的虽不可信,可有一点好处,那就是不是自己笨蛋,是敌人太强,这般想,就觉得他这说的对自己有用,于是就说,照你这般说,这帮土匪,我们打不赢了?
也不是的,王大彪说,我知道,周维炯是悍匪,但是,我们民团也不孬,但是,王大彪看看李鹤鸣,没有再往下说。
你只管说,李鹤鸣似乎有点相信了。
那我就直言不讳了,王大彪说,我们不是没人,是没有纪律。放走漆德玮不对,更不对的是王团长私心太大,让自己的远门弟弟选人,这家伙又是个笨蛋,结果呢,狗没打到,还把套弄过去了。
嗯,这我知道,我已经训斥王团总了,李鹤鸣说。
效果呢?鸡还是鸡,鸭还是鸭,王大彪继续吹说,最主要是,这种歪风邪气还在蔓延,有人说,只要靠着王继亚,什么困难都不怕。
可是,他也差点送命呀,李鹤鸣说,要不是抢救及时,早就没命了。
看看县长,军令如山倒,有将功抵过这说话吗?王大彪说,就如同杀人犯,即使你自杀,那么,没死,也要被杀死,这才叫制度,才叫纪律,不杀一儆百,说个老实话,想让这帮人为你拼命,妄想!
嗯,很有道理呀,李鹤鸣如获至宝,就把王大彪提拔,坐上了顾敬之原来的位置。
李鹤鸣知道情况后,也把王继亚喊过来,说了自己的看法,当然,他不至于傻到说是王大彪说地方,最后,还加了一句,纪律是这次胜败的关键。
王继亚从县长那儿回来,有点糊涂,说半天,还举了许多例子,啥意思?是对这次剿匪的担忧吗?好像也不像,扯去扯来,都是一些闲话,倒是最后那句话耐人寻味,难道?哦,领会了,于是就召开大会,择日宣布起兵讨伐悍匪周维炯,收腹商南失地。
开了会议之后,有人连夜回家,与父母妻子告别,并把多年积蓄给父母妻儿,一再告诫,若死了,就到县衙领抚恤。没妻儿老小的,兵蛋子咋办,就到南街嫖妓——唉,死也值了,这一生,别他妈的死了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到,可怜。
一切准备妥当,天也亮了,个个钝兵挫锐,人人苍老无神,还有人瞌睡连天,打着呵欠。
王继亚让人吹哨子集合,哨兵一摸口袋,吹哨子没了——哦,想起来了,昨天回家,跟老婆在床上缠绵,四岁儿子看到了,还说,妈,这个坏蛋欺负你,我打死他,于是拿着棍就打。他没办法,摸口袋,本来想摸出枪吓唬吓唬儿子,没想到回来时枪都上交了,说是检查保养。没摸到枪,摸到了哨子,拿出来,放在嘴里,嘟嘟吹着。
儿子看着好玩,放下棍走近,抢了哨子就跑,出门吹着玩去了。当时忙着热乎,没在意,等精疲力尽,翻身下床,一看,太阳落山了。穿上衣服,说声保重,就回团部。临走时,妻子告诫,别装傻子,子弹不会拐弯,走路别走直线,横着跑,要是打不赢,能躲则躲,不能躲就跑。最主要是别盯着别人,也别挖脸,人活着就是一张皮,你要是把人家脸挠开了,人家会跟你拼命的。记住了,笨蛋!
记住了,哨兵说,媳妇,你放心,带好娃儿,等俺回家。
嗯嗯。
你放心好了,我会保护好自己的,哨兵还一再说,要我给他个鳖孙子卖命,吃饱了撑的!
可是,现在想起来了,却找不到了,咋办?好在屋里还有个备用的,于是哈哈笑说,忘了,放在屋里呢。
王继亚看看,顿时脸一沉,生气呀:你一个哨兵,把哨子忘了,跟枪没了有啥区别?他忽然想起“兆头”二字,心就难过——这不是挫我锐气吗?不高兴,又想起李鹤鸣最后那句话,就想杀鸡儆猴——历史上,每次出兵,不是杀个把人祭旗吗?这么一想,便来了“胎气”,顺手掏出枪,标准,对着那个正在往回跑的哨兵就是一枪。
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哨兵哎呀,倒在地上,不动了。
哎,哪跟哪呀,可怜,因为一个哨子丢了性命,划不来呀。
哨兵倒在地上,脑袋开花,王继亚把枪插进枪袋里,咬着牙,严肃地大声吆喝说,今天,他妈的就要拼命了,为党国效忠,谁要是临阵退缩,不勇往直前,就是他妈的婊子养的;婊子养的,我绝不手软,见到了,如同此人,杀无赦!
说吧,让传令兵又重复宣布纪律,一时鸦雀无声。于是发枪,搬东西,牵来马匹,吹起号子,嘟嘟娃嘟嘟娃,吹了一阵,之后,再就是敲锣打鼓。
王继亚带着人马出了县城北门,沿向东的公路,从丰集峡口绕道方集叶集段集,再拐弯向南,翻过悬剑山,如同练兵,直插金家寨重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