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两种可能
吴哲卖相不错,虽已四五十岁。
但身为四品高官,久居高位,虽然老态,但面容白净,留着一把西柳丝的长须。
整个人颇为精神。
能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英俊潇洒。
杨安虽不认识此人。
也清楚姐夫同样不可能认识这样的人,如此只剩下一种可了,这位别驾大人是安乐公主派来的救兵。
‘果然狗女人来救我了。’
杨安心中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感激。
若不是中了“五日断肠散”的话,对她感激的意味恐怕会更浓。
下了用刑的铁架。
杨安赶忙抱拳谢道:“多谢大人出手相助,敢问大人姓名?”
听杨安不认识吴别驾。
孙铭顿时觉得悬在悬崖边的心又能跳动几分了,心道莫不是吴哲把认错人了,不是来救杨安的?
是个乌龙?
他赶忙向吴哲禀报杨安杀人之事。
“大人,这杨安是个贼人!他在王氏钱庄杀了一十四条人命罪大恶极!”
说完又呵斥杨安道:“这是云州别驾吴哲大人!你这贼人还不跪下!”
你让他给我跪下?!
你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哪尊神吗!
是不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?!!
吴哲闻言心里一颤。
若不是多年养气功夫,险些破口大骂,怒火攻心之下,吴哲扬手便是一巴掌抽在孙铭的脸上。
这一巴掌力道十足。
抽得孙铭在半空连转几圈,重重摔在地上。
孙铭半张脸瞬间血肉模糊。
半嘴牙齿混着血水吐了一地。
“放肆!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?”吴哲怒斥完孙铭,立刻换上一副温和至极的笑容,双手紧紧握住杨安的手,语气亲切道:“郎君不用听这厮胡言乱语,什么跪不跪的,本官姓吴名哲是这云州别驾。”
挨了一巴掌。
孙铭立时清醒了,看出吴别驾就是来找杨安的,一个字不敢多言退到了一边,想逃,然而整个狱房都被银甲军士包围起来了,密不透风根本逃不掉。
一旁的李岩也是有些懵。
不知道这位四品大员为什么会来救自己的小舅子,他赶忙赶忙下拜:“下官云州不良人李岩见过别驾大人!”同时示意杨安不要失礼。
杨安跟着姐夫一同行礼。
吴哲哪敢受杨安这一拜,急忙托住他就要弯下的双臂,连声道:“在本官治下,竟然让杨郎君这样有功之人被奸人迫害,受到天大的委屈,实在是老夫之过,哪里还有脸受杨郎君一拜?”
吴哲说的每一个杨安都能听懂。
但连在一起后就怎么都听不懂了。
有功之人?
我?
我有啥功劳?投靠公主的功劳吗?
杨安有点懵了。
吴哲冷眼瞪着躲到一边的孙铭道:“就是你抓了杨公子吧?我们云州竟出了你这种欺压百姓、残害有功忠良的败类!简直该杀!”
他语气杀意凛然,森寒无比!
吓得孙铭脖子一缩。
急忙高声辩解:“大人,下官冤枉!下官没有残害有功之臣!杨公子,确实是在王氏钱庄杀了一十四人!”
“看来你这狗官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,不见棺材不落泪!”
随着吴别驾一声呵斥。
跟着他一同前来银家军士中,一位面容与吴哲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大步走出。
哗啦一声。
那年轻人冷笑着从袖口中扔出一沓沓纸张。
如雪花般洒落在孙铭身前的地板上。
孙铭低下头看去。
眸子骤然紧缩,这一沓纸张不是别的,竟是一张张通缉令,不多不少正好十四张!
上面的画像也不是别人。
正是王狗儿、郑怀义等一众恶霸,画像下方,还用朱笔加红了四个大字,生死无论!
孙铭如坠冰窟全身上下都在打颤。
王狗儿怎么就突然被通缉了!
这是什么时候的事!!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?!!
然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可怕。
孙铭渐渐有点明白了,他踢到铁板了,杨安根本就不是什么落魄书生!
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!
杨安的背景大到远超自己的想象!
吴别驾对孙铭道:“现在你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了吧?谋害有功之臣,本就该流放。而且你本身是八品参军,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,等着杀头吧!”
随着杀头二字落下。
孙铭脸都白了,汗水不要钱的滚落而下,向吴别驾求饶道:“大人!下官根本不知道这些通缉令,要是知道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抓杨郎君,而且也不是我抓的杨郎君!”
见事情扛不住了。
孙铭果断把锅扣在刘莽的头上,“大人是他,是这个叫刘莽的跟杨郎君起了口角,故意报复杨郎君,把郎君抓来大狱,下官什么都不知道,还求大人轻罚啊!”
从吴别驾等人进入狱房开始。
就哆哆嗦嗦跪在一边的刘莽,闻言怒骂,“把所有事都推我头上,孙铭你怎么那么毒!”
他也向吴哲告起了孙铭的黑状。
“大人都是孙铭,都是孙铭干的,是他把杨郎君抓到云州大狱来的!一切都是他指使的!”
“刘莽!你放屁!”
“你才放屁!”
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。
吴哲笑道:“没事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,全都杀头。”
刘莽绝望了。
砰砰砰不断的往地上磕头求饶。
磕到血都喷洒出来。
而孙铭虽然浑身都被汗水打湿,但还有底气他道:“大人!我是国子监学生!高祖皇帝曾有言!国子监学子乃是天子门生!触犯法律,需将罪行呈上长安由圣上亲自处罚!”
“您不能直接判我!!!”
孙铭几乎把这句话喊出来。
吴哲面色一僵,还真没想到孙铭有这一层身份。
是国子监的学生。
如此确实不能直接审判,他有点麻爪了。
孙铭伸出手道:“吴大人,收监我吧。”他瞥了杨安一眼,藏着眼底的阴翳,暗道:只要不审判,还有回旋的余地!你有靠山,我也有靠山,这事没完!等我出来定要你好看!
而就在这时。
再次见到杨安便一直凑在他身边,脸上傻呵呵地笑着的珂珂,听到“国子监”三个字后。
耳朵倏地支了一下。
从杨安的身边走出来,珂珂瞧了孙铭一眼,见他矮胖如猪,脸上还有一颗黑痣。
长的极为难看。
她拧着小脸道:“欺负了大哥哥!你是坏人!我们国子监才不要有你这样的坏人,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国子监的人了。”
孙铭:?
他气的笑了,压着怒意道:“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,难不成能代表国子监吗?”
“我是代表不了,但我家小姐可以。”
说着。
那小丫头张开小手,亮出了一枚玉牌。
在看到那枚玉质令牌的一瞬间。
孙铭整个人都僵硬了。
这是院首专用的玉令!谁的玉令?怎么会在一个小丫头手里?
而当他看清玉令上的“姜”字后。
“轰”的一声。
孙铭的脑袋里仿佛有惊雷炸开,这个“姜”字玉令,国子监中就没人不知道!
国子监与宗门相同。
除了文院之外。
还分有体、兵、法、丹、器、阵六院,每院设院首一位,地位仅在祭酒之下,而姜院首,姜纯熙乃是国子监自成立以来。
唯一一位三院院首!
拿着姜纯熙的玉令。
珂珂狐假虎威地道:“来的时候我们家小姐说了,开除你的国子监学籍,从今天开始你便不也是国子监的学子了。”
这是你说的还是你家小姐说的?
杨安狐疑的看着珂珂。
珂珂小脸认真的转向吴别驾道:“瘦瘦的老爷爷,他现在已经跟我们国子监没有关系了,您可以随便审判他了。”
来时候云州大狱的时候。
吴哲在云州大狱门口见到珂珂乘坐的马车,那马车不仅有踏云神鹿拉车,车上还刻着一个“姜”字,小丫头定然是与国子监的姜院首关系匪浅。
最少也是个心腹之类的。
信了她的话,吴哲当即冷下脸来与那些银甲军士道:“还不把他拖下去砍了!”
孙铭吓得双腿发软。
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,他心里清楚,不管是这个神秘的小丫头,还是吴哲都是来救杨安的,这时候只有求杨安自己才有一条活路!
他跪在地上爬到杨安身前。
二话不说,就开始狠命地抽自己的脸。
下手极重。
巴掌落在脸上,发出如沾了水的鞭子抽打般的“啪啪”声响,本就红肿的脸颊很快被抽得血肉模糊。
黑痣都抽成了血红色。
他一边流泪,一边哭喊:“杨公子,我错了!我就是个畜生,是个贱骨头!您大人有大量,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!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出现在您面前!求求您,饶了我吧!”
“杨公子!您行行好!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要赡养,三岁的女儿要抚养,求求您放了我吧!求求您了!饶了我这一次吧!”
“像什么样子,赶紧把他拉走杀了!”随着吴别驾一声令下,几个银甲军士要把孙铭拉开。
杨安道:“吴大人,且慢。”
听到这话,吴哲面色微微一变。
孙铭还以为杨安心软了。
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,他更加声嘶力竭地哀求:“多谢郎君!多谢杨公子饶我性命!”
吴哲以为杨安要放过孙铭,急忙劝阻:“杨公子,这狗官绝不能放过啊!”
放过他?
开什么玩笑!
对企图伤害自己家人的敌人。
他一个都不会放过!
杨安不带半分感情地道:“大人,我可以借用这间狱房先审审他还有刘莽吗?审完在把他们杀了?”
孙铭:!
吴别驾笑道:“郎君请随意。”
他带人走出狱房。
杨安与李岩珂珂道:“姐夫你帮我一起审,珂珂姑娘在外面等我一会行吗?”
珂珂笑道:“好的大哥哥!”
离开大狱前,珂珂将玉令塞还了杨安。
整个狱房只剩下。
杨安李岩还有绑在铁架上的孙铭跟刘莽。
杨安没废话
直接抓起那烧红的铁棍杵在孙铭脸前,冷声问道:“你到底是从哪知道王氏钱庄的案子是我做下的?”
这个事杨安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。
王氏钱庄那晚。
能杀都杀完了,不能杀的也都塞了钱,让她们跟自己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,不敢报官,所以孙铭到底是从哪知道,案子是他做下的?
至于孙铭说是王狗儿老婆告的自己。
杨安半个字也不相信。
“赶紧说!”
杨安又将铁棍伸过去几分。
那铁棍散发的灼热温度,把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,孙铭想往后缩,可绑在铁架上的他根本动弹不得,只能用力的侧着脸。
孙铭脸上瞬间布满汗水。
双眼写满惊恐。
平日里总用这些刑具折磨别人的他,太清楚这些刑具有多可怕,他嘴唇抖得厉害,声音发颤:“我说……我说了,郎君可能……可能会饶了我?”
杨安淡淡道:“现在说了,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。若是不说,那就先把你折磨到愿意说,再杀了你。”
孙铭一听横竖都是死。
顿时哭着哀求起来:“你不是说做人要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吗?”
杨安笑了:“你也知道做人要留一线?”
烧红的铁棍往前一送。
直接捅在了孙铭的左眼窝,“呲啦”一声,黑烟瞬间冒起,孙铭的左眼当即被灼烂,撕心裂肺的嘶吼从牢狱中传了出去。
经常审犯人的李岩。
此时见杨安下手如此狠戾,也忍不住嘴角抽搐。
半个时辰后。
两人从牢狱中走了出来。
杨安擦着手上的血迹,面无表情。
而狱中的孙铭刘莽。
不仅没了人样,也没了半点气息。
杨安皱着眉头与李岩道:“姐夫根据他们两人的供词看,孙铭没有说谎,他真是从王狗儿老婆那里得知王氏钱庄的血案是我干的。可我杀那几人的时候,王狗儿老婆绝对不在王氏钱庄。”
李岩帮着分析道:“如此只有两个可能,第一种可能是王狗儿的老婆真在王氏钱庄,你没有发现她。”
“第二种可能是有人先告诉了王狗儿的老婆,让王狗儿的老婆告你行凶,而孙铭只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。”
杨安也是这样想的。
第一种可能倒还好,说明孙铭这件事只是个意外,如今把孙铭杀了便结尾了。
可如果是第二种……
杨安眯起眼来,隐隐感觉到一股被算计的阴冷。